城市人的过年生活有多无聊我就不多说了,大家随便刷刷朋友圈就知道了。晒饭晒酒抢红包吐槽春晚以及晒大理晒厦门晒泰国都是无聊的一部分,要是再被逼个婚问个嫁简直可以去死一死了。我也是刷朋友圈刷到五条人乐队又要回老家县城办他们的“回到海丰音乐会”了,这已经是第七年。他们在县城的广场上搭起了大戏台,借来了本地剧团的戏服和道具,准备搞一场隆重而别开生面的摇滚演出。这样的混搭立刻吸引了我,——南方小县城一直是我审美想象中的标地,而潮汕地区的过年俗风情也应该是浓烈多彩的吧,于是就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民谣旅行!
当一个念头变成一个行动要付出的代价是惊人的。把走亲访友的时间排了个精密的excel表才迅速走完形式,说服老公家人说我去工作挺辛苦的,带闺女提前看了所有难看的国产动画片场场买最大桶爆米花才把她安抚好,然后我还搞定了几家媒体的朋友卖稿补贴机票钱,最终我准时在大年初二出现在机场时,飞机因为北京下大雪搞的延误了五个半小时,深夜到达深圳已经没有去汕尾的任何交通工具。虽然被同行的顶楼马戏团乐队的梅二戏称为“一个本就生于县城的妇女放着好日子不过抛家弃子去另一个县城的做作之旅”,但此次海丰之行还是值得讲讲的。
去国新家做客
火车终于到了汕尾,是国新来车站接我,他带着一幅雷朋墨镜,跟我之前在香港北京上海看到的他一样洋气。他曾是五条人乐队的御用设计师,得过很多“最佳设计奖”,而他是个地道的海丰人,性格温柔细腻乖张,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但据说大脑里忘了装GPS,出家门米之外就会走丢。去年快过年的时候他刚刚结婚,新娘子据说又年轻又漂亮又温柔。此次来海丰我也是专门看望和祝福他新婚快乐的。
国新接我到他的新家喝茶,在海丰新城一座高档的社区里。而他回不去的老家在旧城,有院落芒果树花草和他的私人收藏。我刚到国新的新家门口就被霸气的春联镇住了,威严正气的红纸黑字配以长长的大红绢带,有种“豪门”的真实感。国新与新娘子还有他爸爸妈妈妹妹,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窗台上梅花开着,屋内摆着橘子和点心糖果。国新带我去参观他的书房,里面有大量的宣纸毛笔和很多我们都喜欢的书,他抽出一个信封,拿起毛笔补写了一幅喜帖给我。这喜帖连信封都是国新自己设计制作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新娘才可以征服这位如此才华横溢又多情细腻的新郎呢?
我们接着又去客厅喝茶聊天。国新又将花一样的红糖贡果切片用平底锅煎成“海丰曲奇”给我吃,吃了几片我就饱了。国新爸爸本来在用64寸的大电视听潮汕戏曲,国新贴心地换成了“万能青年旅店”的器乐演出。不久新娘子与闺蜜们像愉快的小云雀一样回来了,我们随便聊天,然后抽出相册看他们结婚喜宴的照片,在柔光镜的效果下,穿西服扎领带的国新像“青年北岛”,新娘子穿端庄的婚纱,盘头画一点并不夸张的淡妆,微微上扬的嘴角一直微笑,有种80年代的幸福和喜悦。国新的几个朋友们也带着小孩从汕头和潮州过来看望国新,顺便来看五条人的演出,大家说说笑笑,国新妈妈已经做了大桌子的菜,熬得恰到好处的排骨汤,炖得酥软的萝卜牛腩,煮的鲜嫩爽滑的水菜,咸鱼,鱼丸,肉饼,卤牛肉卤猪耳朵,用墨鱼碾碎做成的下饭酱,每一样都是要细致到多种工序才能完成的潮汕美食。大家轮着坐在桌前吃饭喝酒带小孩,七点半收拾打扮完,这些本土资深文艺青年们就带着老婆小孩和点心橘子去往的五条人演出现场。
热闹的音乐会和深夜的MV拍摄
大年初三办“回到海丰”音乐会,五条人乐队已经这样干了7年,一开始只是机缘巧合,慢慢反而成了一种习惯和当地青年们的过节风俗。每年年关将近,阿茂和仁科就背着超重的乐器坐着大巴从广州回海丰,不走亲戚不吃酒席不讨红包而是专心准备演出。今年的演出是他们的新专辑《广东姑娘》的首发,所以想搞得特别隆重一些。他们在二环路边的方太广场旁边物色了一个宽敞的棚子,本是一个有用地纠纷的闲置的停车场,改装完了能装下五六百人。为了筹备这场演出,五条人和他们的县城朋友们操碎了心,从找场地到搭戏台租设备画海报卖票现场执行几乎全都是DIY完成的。演出当天傍晚,广场上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多观众等待入场:仁科的妈妈穿着新毛衣由妹妹陪着像是参加晚宴,阿茂的爸爸还去帮忙专门买了变电器,阿茂的中学同学今天聚会本来吃完饭要去卡拉ok,有几个就直接过来看演出。观众有一大部分是在广州深圳读书寒假回来的大学生,打扮文艺而时髦,还有一部分是本土人士:高中生,本土文艺青年,携家带口的大哥,爱凑热闹的大妈,等等等等。
演出八点半准时开始,阿茂整场一直说海丰话,台下观众反应热烈,时而应和时而欢笑时而鼓掌,甚至还涌到台前pogo跳水和拉小火车。不过他说的我一句也听不懂,像是在英国某乡村参加一场小型音乐节。舞台上,明*色的主幕布配大红大绿各两条边幕,中间挂了一副巨大的“月夜雄风”的国画老虎做景片,再配以制造迷幻效果的泡泡机、干冰烟雾机和花花绿绿的舞台灯,有种乡村野蛮暴力浪漫的美学错觉。我发了几张照片到朋友圈,居然被北京某著名戏剧导演朋友点了赞。而演出本身更没地说,从《道山靓仔》铿铿锵锵的吉他前奏中演出开始,他们唱了七八首老歌和七八首新歌,一直在帮忙拍着MV的梅二还上去用海丰话来了一首《十年水流东十年水流西》,演出持续升温,台上台下的气氛像熔炉一样热烈。
MV要讲的是这位古代的喝酒将*穿越到了县城的舞台,来参加这一场摇滚演出,后来将*还跳了水!演出结束后夜里一点多五条人乐队成员也穿上了戏服,借着仅存的几个舞台灯,在梅二的现场指导下,搭起八仙桌喝酒划拳演起了剧情。杀青戏是穿着戏服的将*和当代人一起在海丰县最热闹的美食街游荡,所有忙前忙后的工作人员都在这一幕荣誉出境,然后将*醉倒在路边,夺下路人的摩托车飞驰而去消失在夜里。街角小卖店的老板们惊诧地看着:“大半夜的,这群人是疯了吗?
海丰县城半日游
作为一个普通的外地人白天走在海丰县城的大街上,你会失望地发现全中国所有的县城都长一个样,而海丰仿佛更糟糕一些。汽车和摩托车毫无章法地在大街上飞驰,一路上不停按着刺耳的喇叭,路边的商贩用廉价的音箱最大音量的放着《最炫小苹果》,无非是外贸时装,国际通讯,摩托车电动车旗舰店以及本地小卖部,街边小吃店组成的典型县城商圈。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阿茂打来电话说带我们出去逛逛海丰,我们乘坐着“naxi”(本地最通用的交通工具,起步价10元的电动三轮车)来到了指定的陈炯明都督府。仁科先来的,在小凉亭下坐着等我们,他手机找不到了,掐指一算觉得我们差不多该来了就在这里等,一会阿茂、梅二等等也到了,我们就在凉亭里坐着聊天。几个小孩子在小院子的台阶旁骑车打闹,阿茂在空地找到两瓶咳嗽药水的空瓶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县城青年靠这个“high”。
逛着逛着仁科莫名奇妙地就消失了,阿茂领我们走过了一条老街,来到了一座废弃的石头房子前,告诉我们这里是海丰以前最著名的电影馆(录像厅)——丽声影都。以前县城的小年轻都是在这里得到最早的“启蒙”,如今这里断壁残垣,只剩下前面这一面像牌坊一样的门脸。旁边就是一个垃圾堆,野花摇曳,还有兀自挺着一个沙发,像后现代的电影场景。
我们还在马思聪故居前看到一个穿花西服格子西裤带大金链扎马尾的大哥在我们面前飘过。再走几步就到了在拍过《县城记》(五条人的第一张专辑)封面的那条街道转角,有“换港纸”(又是五条人的一首歌)的大叔坐在马扎上淡定地等待搭讪路人。阿茂热情兴奋地介绍“前面有家很有名的甜品店我请大家喝一杯,于是排队买了海丰本地最著名的饮品——狗毛膏。听着惊悚,其实是奶茶上飘着海藻凝胶像小果冻一样的东东,据说还有止咳去火的功效。唯一拒绝喝狗毛膏的梅二淡定地说:“喝完这杯,前面直走就又是都督府了,我上次来海丰阿茂带我走的也是这条旅游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