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July三明治
在七月的短故事学院,July写下了自己与两位女生朋友的情谊。她们是关系要好的高中同学,又机缘巧合来到国外同一所大学读书,再一次成为校友。她们一起经历了高中申请时的灰暗与迷茫,又互相鼓励着度过了初来异国时在学业重压下的自我怀疑与孤独。在两位朋友的陪伴下度过了没有家人在旁的十九岁生日,July产生了想要写出这篇故事的初衷:“友谊真是一种非常浪漫的感情啊。”
夕阳正巧嵌在窗框里时,阿星和阿蛙如约而至。在打开门的一瞬间,我们就对视着笑出了声。
我加热提前烧好的大排,在滚水里下了一把龙须面。阿蛙像在做化学实验似的,把各式果茶和果酒混合在一起。阿星从背包里捧出保温盒,番茄炒蛋和鱼香茄子刚一上桌就弥散出勾魂的香气。我们围着饭桌坐下,为了营造浪漫的氛围,我还特地在桌角的玻璃瓶里插上了三支假花。
“这可不是简单的鱼香茄子,是加入了冬瓜和杏鲍菇的茄子煲,味道绝对是饭店水准的。”阿星做了个蜻蜓点水般的手势,向我们介绍她一手张罗的生日宴,而我和阿蛙忙着将她的杰作扫进嘴里。
“这是出国以后我吃过最正宗的番茄炒蛋。”我把吞咽的间隙都用在了赞美阿星上。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阿星家一起做饭时,她做个简易的泡菜炒饭都手忙脚乱,现在都能从容地做出一桌好菜了。
吃完生日面,阿蛙提议我们三个来回答《生活大爆炸》中令人“快速爱上对方”的36个问题,只是将“爱情”都换成“友情”。
今年是我和阿星和阿蛙认识的第五年,我们一起从高中毕业,又继续作为校友彼此支撑着熬过了留学的第一年。在一段过于亲密而毫无保留的关系里,玩这样的游戏真的会有趣吗?我们抱着怀疑围坐在未点亮的台灯旁,多伦多的黄昏很漫长,夕阳在云层后燃烧。
“来试试看吧,所有问题都要实话实说啊。”阿蛙推了推眼镜说道,“第一问,如果可以跟世上任何人共进晚餐,你会选择谁?”
阿星说了一个她最喜欢的唱跳歌手的名字,还哼着旋律来了一段经典舞蹈。阿蛙翻了翻眼皮,笑她“见色忘友”。
“那阿橘呢?”阿星的声音里还带着旋律。
我说,我想和家人们一起吃一碗正宗的生日面。
早上走进厨房时,餐桌上没有爸爸妈妈每年生日前夜提前放在那里的信封和礼物,只有我几天前写给自己的生日卡片,提醒着“你已经离开家整整一年了”。在今天以前,我始终期待着长大,此刻却只希望停留在十八岁。但我只是吸了吸鼻子,没有把后半部分告诉阿星和阿蛙。
“轮到你了,阿蛙。”我转向一旁的阿蛙,她的怀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纸袋。
阿蛙不假思索道:“我就想和你们一起吃饭,因为和任何其他人吃饭都没有和你们开心。”说着,她从纸袋里拿出一个盒子:“这个给你,我们边聊边吃吧。”
一次和阿蛙路过一家烘焙坊,我随口说想尝尝他们家的曲奇,但最后只是进去逛了一圈没舍得买。没想到阿蛙把每一种口味都买了一遍,此刻那些在玻璃柜里散发着黄油香味的美好正拥挤地躺在我手上的这只纸盒里。
刚认识阿星和阿蛙时,我无法想象自己会和她们成为朋友。
我和阿星相遇在前往校外参观活动的大巴上。我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交换了彼此的名字。我没话找话:“原来你的中文名有‘欣’啊,怪不得英文名是Cindy!”她愣了一下,说:“呃,这好像没什么关系。”随后我们都僵硬地转头看向车窗外,窗外是还未开始流动的景色。阿蛙是在我们正式升入国际部后从另一所学校转来的。难得可以闲散的午休,在一众忙着聊天大笑的同学当中,阿蛙笑着应和,面前却放着摊开的化学笔记本。她的化学作业总是完成得很好,拿到试卷后的神态也比我们笃定。“真是个认真刻苦的好学生啊,”我们这么想着,看她在一片低垂着躲避老师目光的后脑勺之上高举起手。
开学后没多久,阿星、阿蛙和我被一同派遣去成都参加学术竞赛。开赛前夜,我们像三片鱿鱼干一样并排瘫在房间里,自尊心被开幕式上那群西装笔挺的学生劈成两半。
“今天开夜车,不复习完都不许睡。”阿星这样宣布,于是鱿鱼干们勉强打起精神抱起佛脚来。
那时阿蛙就展现出过人的睡眠天赋,在最焦灼的时刻缓缓合上了眼皮。阿星忽然一跃而起,从酒柜里翻出一只高脚杯。只见她用道明寺的语调念着类似“喜欢的女人不告诉全世界,还等着别人来抢啊”等不明所以的台词,单手晃动着酒杯,好像下一秒就会有82年的拉菲从杯口飞溅出来。
摊开在肚皮上的艺术史资料剧烈起伏了几下后,阿蛙爆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那声音像是在融冰后不知从何处涌现的蛙鸣。怎么有人笑得和刚从冬眠中醒来的青蛙一样?我哭笑不得地转身去看阿蛙,她的眼睛居然还是闭着的。只见她挣扎着起身,颤抖着手打开手机,对着阿星就是一顿连拍。
“这种怪东西我一定要好好收藏,以后在你们的婚礼上放出来。”阿蛙的话因为笑声变得断续。之后的四年她致力于记录阿星和我的精彩瞬间,在相册里留下了无数段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惊为天人的影像,背景音出奇一致的是阿蛙在呱呱大笑。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表情夸张的阿蛙。我一时难以将眼前这个横七竖八却坚持将镜头对准阿星的人,和那个神采奕奕解着化学式的好学生联系在一起。我自然也将那个在大巴车上僵硬地坐在我身边的女生抛在了脑后,她已经完全被此刻翘着兰花指、高速晃动酒杯的阿星取代了。
“那一幕我大概会终生难忘。”光是回想阿星摇晃着空酒杯、模仿道明寺的场面,阿蛙的肩膀就不由自主抽动起来。
阿星摆出一副“过奖了”的表情,翘着兰花指捻起一块曲奇,用蹩脚的台湾腔催促道:“女人,快点说下一个问题啦。”
阿蛙强忍笑意,读出下一问:“举出三个你和你的伴侣的共同点,那我们就说和朋友的共同点吧。”
“肯定是幽默细胞了。”我举手抢答,“我觉得友情最美妙的一点是,当你冒出奇奇怪怪的念头时,世界上其他人可能不会理解,但你的朋友们总能完美接住那些奇怪的想法并且和你一起奇怪。”
比如阿星毫无征兆地将道明寺的台词融入到生活当中,或是伴着音乐即兴舞蹈以表达特定的情绪。比如阿蛙勤勉地记录我们的原创双关语,在拌嘴时伶俐地用我和阿星的名言反驳我们。再比如我把她们的言行转化成脚本,一边记录,一边她们在现实中上演更精彩的桥段。这些离奇事件往往以我们其中一人大笑着破门而出收尾,并以另一种形式永远保留在阿星的相机、阿蛙的文档和我的笔记本里。
学术竞赛后,我奉班主任之命创立了一个记录班级生活的